孙二娃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精心熬制着鲫鱼汤，奶白色的汤汁在搪瓷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。
1972年10月末的黄昏，夕阳像血一样红，斜斜地照在边防连队的营房上。那些用黄土和砖石砌成的房子，在这样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苍凉。
他今年二十五岁，河南农村出身，皮肤被高原的风沙吹得黝黑粗糙。入伍三年来，他一直在连队当炊事员。战士们都喜欢他，不光因为他做的饭菜可口，更因为他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，让人看着就觉得踏实。
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。李小虎探着脑袋往厨房里张望。这个十九岁的四川小伙子，是连队里最年轻的战士，也是孙二娃最疼爱的小老弟。
真的？李小虎兴奋得跳了起来，太好了！我昨天就在想，何时能再喝到你做的鲫鱼汤。
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。李小虎感动地说，我们何德何能，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兄弟。
孙二娃停下手中的活，转过头看着李小虎：小虎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？咱们都是战友，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吗？
李小虎看着孙二娃认真的表情，心里一阵暖流涌过。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，能有这样一个像兄长一样的人照顾着大家，真是太幸福了。
就在这时，陈大力走进了厨房。这个东北大汉今年二十三岁，是连队的副班长，性格直爽，嗓门洪亮。他刚从训练场回来，满头大汗，衣服上还沾着泥土。
孙二娃心里有些不安。作为炊事员，战士们的身体健康情况他最关心。如果是因为饮食问题导致的不适，那就是他的责任了。
王二牛、刘大壮，还有几个新兵。陈大力想了想说，不过都不严重，吃点药就好了。
孙二娃的担忧更重了一些。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不舒服，可能是个人原因。但如果这么多人都有同样的症状，那就说明可能有共同的原因。
别想太多，可能就是换季的缘故。陈大力安慰道，你的手艺大家都信得过，不会有问题的。
李小虎也点头赞同：就是，二娃哥你想太多了。你做的饭我们吃了这么久，从来没出过问题。
可孙二娃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他们的话而减轻。他太清楚自己的责任了，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战友们生病，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。
陈大力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心里有些感动。这就是孙二娃，总是把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情还重要。
二娃，你真的不用太担心。陈大力说，连长也说了，可能就是最近训练强度大，大家有点累。
孙二娃点点头，但心里还是很不安。他决定一定要仔细检查一下厨房里的所有东西，确保没有一点问题。
夜色渐深，营房里亮起了昏黄的煤油灯。战士们陆续结束了一天的训练，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去。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，但眼神里却透着对晚饭的期待。
孙二娃听着这些声音，心里既高兴又紧张。高兴的是大家对他的手艺这么期待，紧张的是怕出什么问题。
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。长木桌前，战士们正在聊着天。有人在讲训练时的趣事，有人在抱怨高原上的天气，还有人在讨论家乡的消息。煤油灯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跃，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。
今天是什么好汤？王二牛问道。这个山东大汉是连队里的老兵，性格豪爽，最爱喝汤。
战士们的热情让孙二娃心里暖暖的，但他也注意到有几个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，特别是张小军，脸色有些苍白。
孙二娃心里的担忧更重了一些。张小军是班长，入伍四年的老兵，平时身体很好。如果连他都出现了问题，那可能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马铁山今年三十二岁，山东人，出身军人世家。他身材高大，面容严肃，是那种一看就让人敬畏的军官。在连队里，他以管理严格著称，但同时也深受战士们的爱戴。
马铁山点点头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。他的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，最后落在孙二娃身上。
马铁山接过汤碗，看了看里面奶白色的汤汁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这个细微的表情被坐在旁边的陈大力注意到了，但他没有说什么。
战士们开始享用晚餐。鲫鱼汤的味道确实很棒，鲜美的汤汁配上嫩滑的鱼肉，让人忍不住多喝几口。
听着大家的夸奖，孙二娃心里既高兴又不安。高兴的是大家都喜欢他做的汤，不安的是担心出什么问题。
他注意到马连长吃得很少，而且不时地看向正在喝汤的战士们，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担忧。
可是孙二娃感觉得出来，连长的回答并不是发自内心的。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，让人心里不安。
晚饭结束后，战士们陆续离开食堂。孙二娃开始收拾碗筷，清洗锅具。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工作，已经成了习惯。
马铁山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在食堂里待了一会儿。他看着孙二娃忙碌的身影，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孙二娃仔细回想了一下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：好像...胡椒粉盒的位置有点不对。
平时我总是把胡椒粉放在最里面，因为用得比较少。孙二娃说，但昨天我发现它在最外面，就好像有人动过一样。
马铁山看着他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：二娃，我希望你能理解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连队的安全。
孙二娃看着连长的背影，心里更加困惑了。连长的话里有话，让他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回到厨房，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。锅碗瓢盆都在原来的位置，调料盒也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。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。
但他还是不放心，特别是那个胡椒粉盒。他拿起来打开看了看，里面的胡椒粉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，颜色和味道都很正常。
夜深了，营房里的灯一盏盏地熄灭了。孙二娃躺在自己的床铺上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连长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，让他心里很不安。
他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，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。战士们肚子不舒服，连长的异常反应，胡椒粉盒位置的变化...这些事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？
第二天一早，孙二娃照例起床准备早餐。高原的清晨格外寒冷，他搓着手生火，准备熬粥。
就是睡下没多久。李小虎说，先是肚子疼，然后就开始拉肚子。不过现在好多了。
孙二娃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肚子不舒服，可能是巧合。但如果连李小虎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，那就说明可能真的有问题了。
孙二娃的心里咯噔一下。如果李小虎说的是真的，那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鲫鱼汤上。
二娃哥，你也别想太多。李小虎看出了他的担忧，可能就是我自己的问题，或者是着凉了。
但孙二娃心里已经乱了。他一遍遍地回想昨天做汤的过程，试图找出可能出问题的地方。
鱼是新鲜的，他亲自检查过。水是烧开的，不可能有问题。调料也都是平时用的，应该没问题。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？
是的。孙二娃肯定地说，鱼是我托山下的老乡带回来的，我亲自检查过，很新鲜。做汤的时候也是我一个人在厨房里。
孙二娃想了想：陈大力来过厨房，闻了闻汤的味道。李小虎也来过，但他们都没有碰过汤。
马铁山在办公的地方里又踱了几步，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：二娃，从现在开始，你暂时不要再负责做饭了。
这句话对孙二娃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。做饭是他在连队里的职责，也是他的骄傲。如果连这个都被剥夺了，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？
二娃，这不是惩罚你。马铁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，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。在事情查清楚之前，我们一定要这样做。
孙二娃低着头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感觉全世界都塌了，心里像被刀子割一样疼。
连长，我发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大家的事。孙二娃的声音有些颤抖，那汤我是按照平时的方法做的，没有一点问题。
马铁山盯着他看了很久，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：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。但这件事必须查清楚。
孙二娃的心彻底凉了。几天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几天不能做饭，更久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可能永远不能再做饭了。
战友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，有些人甚至在他经过时故意避开。这让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连队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。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这件事，有人相信孙二娃是无辜的，也有人开始怀疑他。这种分裂让原本团结的连队蒙上了一层阴霾。
孙二娃被安排做一些杂活，不再负责做饭。每次路过厨房，看见其他人在里面忙碌，他的心里就像被刀子割一样疼。
这些议论声传到孙二娃耳朵里，让他更加痛苦。他开始怀疑自己，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问题，也许自己真的害了战友们。
马铁山也在暗中调查这件事。他询问了所有昨天喝汤的战士，明白他们的症状和发病时间。结果让他更加担忧：一共有十二个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肠胃不适症状，时间都是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。
马铁山开始仔细检查厨房里的各种物品，试图找到问题的源头。他检查了所有的锅具、餐具、食材和调料，但都未曾发现明显的问题。
第三天晚上，连队里新来了一个勤务兵，叫小刘。小刘今年才十八岁，刚从新兵连分配过来。他性格活泼，总是想要帮助别人。
我刚来没几天，但我听大家说你人特别好，做饭也特别香。小刘真诚地说，像你这样的好人，怎会是害大家呢？
不可能！小刘坚定地说，我虽然年轻，但我会看人。你这么老实的人，绝不会害别人的。
对了，二娃哥，我想跟你说个事。小刘突然想起什么，前几天我帮你整理过调料盒。